第二百二十章 终章-《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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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元启在那时候并没有选择出兵,他若是出兵,凭着精良的装备和严格的训练,还有在和刘泽清部的小规模战事中锻炼过的将士还是颇有信心挡住南下的多铎,哪怕是血战到底,他也有信心将其挡在江淮之间。

    但那又如何?

    南明小朝廷就不内斗了?

    四镇就不跋扈了?

    大明到崇祯中后期后,最大的问题不是缺粮缺饷或是打了什么败仗,而是民心不在明了。

    大明的统治原本就建立在和士绅的合作基础上,大明以功名利禄吸引士绅阶层效力,待士绅阶层堕落腐朽之后,整个国家的活力和朝廷的统治力就出现了大麻烦和大问题。

    待崇祯中期之后,朝廷屡次加饷,征收的粮饷和财赋收入却是一直在下降。

    这个原因就很简单,并不是什么商税收不上来,也不是太监得力,文官不得力。

    而是整个士绅阶层放弃,或是说抛弃了大明。

    多铎南下之快速,之轻松,灭亡南明之快,实在是华夏史上的奇迹。

    短短几个月时间,拥兵百万,拥有几乎整个南方地盘的南明土崩瓦解,连弘光皇帝和整个内阁都被一锅端了。

    包括跑到杭州的贤王潞王,不仅其身边的大臣无意抵抗,潞王本人也完全失去了信心,宁愿    投降后搏一条生路,也不愿做殊死的抵抗。

    从亲藩到官绅,再到普通百姓,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

    这种东西,不是闵元启打一场胜仗能挽回的。

    或者说,在闵元启真正感觉到有机会时,他就已经有类似的打算和想法了。

    顺治元年到二年,这一年多的时间清军无往不利,不管是顺军还是明军都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大量的顺军将领和明军将领都选择投降。

    多铎至南京和杭州后,任命了三百多文武官员,多半都是明军降将和降官。

    他们替新主子迅速安定地方,征剿不服,同时开始缴纳赋税。

    四月二十五日,多铎率领清军攻占扬州,杀南明督师史可法,并制造“扬州十日”。        随后多铎陈兵江北,于五月初九日占领镇江。

    五月十六日进入南京。为抚辑明朝遗民,多铎以定国大将军豫王令旨遍谕各处,称清军平定东南,乃是"奉天伐罪,救民水火",并张榜示谕臣民,严禁胡服辫发。

    于扬州立史可法祠,表彰史可法的忠节;又拜谒明孝陵,对“明太子”礼遇甚恭。同时,多铎也告诫南明官民,若抗拒不降,扬州屠城便是前车之鉴。五月二十八日,多铎去南京报恩寺上香,引发万人空巷,甚至还有因围观他而被挤死的市民。

    平定南京后,多铎遣贝勒尼堪、贝子屯济等率军追击弘光帝于太平,生擒弘光帝。六月初,多铎又遣贝勒博洛等趋杭州,败大学士马士英,降潞王朱常淓。

    淮王朱常清亦自绍兴来降。至此,浙东、浙西全部为清军控制。江浙平定,多铎即承制改南京为江南省,并疏请授江宁、安庆巡抚以下官三百七十三人,建立了完善的官僚体系,并以南京为中心,各重镇要道派驻八旗重兵,雄视赣、闽、湘、粤、桂等省,随时准备继续南下,扫荡各地的抗清武装和明朝残余势力,并按清廷要求执行剃发令。

    七月,清廷以多罗贝勒勒克德浑、固山额真叶臣等往江南代多铎。

    十月,多铎率大军及弘光帝、伪太子等战俘凯旋京师,顺治帝亲迎于南苑,行郊劳礼,晋封多铎为和硕德豫亲王,并有丰厚赏赐

    福建也是望风而降,湖广早期平定也相当顺利。

    一切的变化并非是大家突然又对大明忠诚起来,也不是李自成或张献忠的突然死亡,说来也是吊诡,整个崇祯年间这两个流寇首领是怎么都打不死的小强,倒是到了清兵一入关,李自成就突然死在了九宫山,十几年间李自间经常遭遇险境,但都是安然无事,却是在九宫山被一群地方团练给夺了命,实在令人感觉诡异莫名。

    而张献忠折腾了十几年,最终却是死于亡命一箭,而脱离战场的大西军主力未损,其后不久放弃四川直奔云贵,后来还成了抗清的主力,也令人感慨不已。

    真正的变化来自于剃发令和胡服。

    哪怕清军南下之初,还是禁止私自剃发和胡服。

    然后下南京下杭州,至此时多尔衮便是认为时机已至,终于开始发布剃发令。

    清廷连续多次下发剃发令,同时有不从者军法从事的明谕。

    这就是所谓的留发不留头说法的来由。

    剃头挑子一头放着剃发工具,另一头悬挂着血淋淋的人头。

    这并不是臆想编造,而是在明末清初时一个蛮夷民族对汉民族赤裸裸的侮辱和践踏。

    从魏孝文帝主动以胡变汉,再到金人初推剃发又放弃,到蒙元对衣冠发饰不做强制,再到清初之时强迫汉人剃发留辫,华夏文明也是终于走到了最屈辱的这一幕。

    清兵攻陷广州时,清颁布剃发易服令说:“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

    这样堂而皇之的对华夏衣冠的侮辱,也就是在明末清初之时。

    真是令人无比痛恨,也是感觉到无比耻辱!

    而清朝一代男子的发式经历了数次演变:顺治以前为金钱鼠尾,顺治初年进入中期,开始流行猪尾,清末演变为半光头。    其实满族女人童年时期也剃发,要到成年婚嫁后才可蓄发。

    那种清末才有的、不合事实地垄断了所有清装戏的阴阳头发式,放在清初就是死罪!

    因为清初规定:“剃发不如式者亦斩。”

    顺治四年,浒墅关民丁泉“周环仅剃少许,留顶甚大”,被地方官拿获,以“本犯即无奸宄之心,甘违同风之化,法无可贷”为由上奏,奉朱批“着就彼处斩”,县官也以失察“从重议处,家长、地邻即应拟罪”。

    后金时期以剃发为归降的标准,男人的大部分头发被剃掉,只留脑后小手指细的一绺,拧成绳索一样下垂,称金钱鼠尾式。配合这样的发式,胡须只留上唇左右十余根。

    清初时期以剃发为治国之策,自辽东地区广大汉族民众的反抗至清入关后的无数次反剃发起义,成千上万的汉人为之付出了巨大牺牲。而此时的蓄发部位已悄然无声地逐步由脑后移到了头顶,但仍可称金钱鼠尾式。

    清代中叶,经过血腥镇压以后,发式约自嘉庆初年起有所变化。头顶着发的部位虽没有变,但面积已远不止于一个金钱大,而是足有四或五个金钱大,相当于一掌心的面积,蓄发数量明显增加。胡须亦从只留上唇左右几根变成包括下巴在内的全部。

    清代后期,即嘉庆以后男子的发式逐步演变为将顶发四周边缘只剃去寸许,而中间保留长发、分三绺编成辫子一条垂在脑后。

    清代末期,在觉悟了的知识青年和学生掀起的革命斗争中,把剪辫子作为一项重要内容。

    从清末开始,到清朝灭亡之时,剪辫子成了全国范围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的革命运动。

    在此时此刻,剃发令下就是在头脑后方留下手指细的小一撮,然后如绳索般下垂至脖颈。

    这是何等丑陋的发式,对向来信奉身体发肤不可轻动的汉人来说,不光是形式上的丑陋,还有心灵上的彻底的催毁。

    清初的几十年的抵抗,于其说是亿万百姓为了大明与异族抗争,倒不如说是为了发饰衣冠。

    这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彻头彻尾的凌辱和践踏。

    也正因为抵抗之后的失败,所有人都选择了臣服,中国才有了近三百年的黑暗期。

    敢于抵抗的都死去了,哪怕连在文字中隐晦发泄不满的也是被文字狱一个个诛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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