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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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挡路之人一直不语,两人直接动了手。她听见一阵刀剑碰撞的“锵锵”声,接着黑衣人愤恨的丢下一句“报上名来”,没等到回应,又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看来是逃走了。

    楚谣正脑补着,“咯吱”一声,马车门被一双手从外拉开。她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方才那位青衣侠士。

    戴着斗笠,楚谣看不清他的容貌,只隐约知道他有着精致的面部轮廓。

    而他在看清楚她的容貌时,身形微微一顿。静了一瞬,才抽出手里的剑,割断她手腕上的麻绳。

    楚谣的手腕红肿不堪,得到自由后,先拔了嘴里的布团道谢:“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青衣侠士徐徐点了点头,仍旧一言不发,转身朝自己的枣红马走去。

    腿本就有旧疾,被绳子束久了,已经毫无知觉。楚谣无法去追,央求道:“侠士,侠士能不能……”

    她本想说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将她送回寺庙里去,顺手搭救一下楚家一行人,必有重谢。但她忽然感应到楚箫距离她越来越近,估摸着寺庙之危已经了结,寻着车辙印子找来了。

    于是她改了口:“侠士能否在这停留一会儿,我的家人快要来了,我怕侠士离开以后,歹人去而复返……”

    那人不予理会,却也不走,坐在马背上漫不经心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

    楚谣又表达了两句谢意,也不再说话了。

    “阿谣!”

    一盏茶时间过罢,楚箫一行人终于寻来。

    楚谣远远瞧见楚箫披头散发的骑马在前,颇有些心疼,万幸除了狼狈之外,并未受伤,只不过身后随行的家仆少了好几个,估计遭遇了不测。

    她心有戚戚,默然中听见一声马鸣,抬头目送那青衣侠士策马扬长而去。

    *

    这一路回京凶险万分,抵达京城尚书府时,一个个灰头土脸。

    楚修宁提前从吏部回来,备下一桌子兄妹俩爱吃的菜,为他们接风洗尘。听罢这一番惊险遭遇,心中实在后怕,他只当京城是个是非之地,回京的路上,不该有危险才是。

    楚谣依然胃口欠佳,恹恹喝了口汤:“父亲为何如此肯定?”

    楚修宁道:“倘若真有一股妄图废太子的势力,不想《山河万里图》被临摹出来,你认为,是潜入翰林画院毁掉那副赝品简单,还是刺杀吏部尚书家的公子、神机营谢参将的亲外甥简单?”

    楚谣沉吟:“可惜寺庙里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败局已定时,存活者皆服毒自尽。

    楚修宁回想自己最近得罪了哪一路狠角色,想让他断子绝孙?

    宁王?建安侯?寇凛?

    下重金掳走女儿的又是哪一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父女俩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唯有楚箫自顾自的闷头吃饭。

    楚修宁听见他吃饭吧唧嘴的声音,又来了气:“全是你惹出来的,终日不学无术,我是作了什么孽,为楚氏一族生了你这么个混货!”

    楚箫拿筷子戳戳米饭,撇撇嘴:“你在外树敌,与我不学无术有啥关系?”小声嘟囔,“我还觉着自己倒霉呢,怎就做了你儿子。”

    “你嘀咕什么?”楚修宁没听清楚,知道不是好话,“有能耐大声说!”

    楚箫一缩脖子,给楚谣使了个眼色。

    楚谣岔开话题:“对了父亲,那副赝品稍后会拿来咱们府中么?”

    楚修宁的心思立刻又回到正事上:“那是自然,不过阿谣,你有把握在明年国宴之前临摹完成吗?”

    楚谣斟酌着道:“具体得等女儿亲眼见着《山河万里图》才知道,应该是没问题,只怕袁首辅从中作梗,去向圣上进言,将那副赝品收入宫中,逼着哥哥去宫里临摹。”

    她的推测和楚修宁不谋而合,袁首辅举荐楚箫,不就是为了拆穿楚箫“女扮男装”,岂会容他在府中安稳作画?

    “进宫就进宫,我一个大老爷们我怕什么?”楚箫挑了挑眉毛,“我倒想瞧一瞧,三年过去,袁少谨那小兔崽子有没有长进。”

    “你是不怕,可你有本事临摹吗?一动笔,不就全露陷了?拿出当年的科举题目,让你写一遍,你写的出来?”楚修宁压住胸口那股郁气,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火气全用在自己儿子头上了。转个脸看向楚谣,“阿谣,这三年你和你哥之间的特殊感应,还有再出现过没?”

    “济宁三年不曾出现过,但前几日寺庙遇伏,忽然又有了。”楚谣摸不准情况,“回到家中,似乎又……”

    便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杨总管步履匆匆来报:“老爷,锦衣卫来了,带头的是段小江。”

    尚书府上从未来过锦衣卫,身为寇凛的左膀右臂,段小江带队上门,多半是抄家和抓人,故而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楚修宁镇定自若,站在他这个位置上,岂是锦衣卫可以撼动的?

    莫说区区一个鹰犬爪牙,寇凛亲自来也无所畏惧。

    但锦衣卫有可能是来宣读圣旨,楚修宁不敢怠慢,吩咐两个孩子:“你们先吃。”

    自己则起身出了花厅,朝正厅走去。

    两兄妹哪里还吃得下,跟着出去,躲在屏风后。

    随行锦衣卫尽在院中候命,唯有段小江端坐厅内,与先前在沧州码头见到的不同,他今日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以他瘦小的身材,显得十分滑稽。

    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七品总旗,面对当朝二品尚书,段小江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听闻楚公子病体痊愈,于今日重返京城,真是要恭喜楚尚书了。”

    楚修宁懒得与他客套:“本官已屏退左右,段大人有事直说。”

    段小江依旧笑眯眯,拱着手道:“下官冒昧来访,是为了两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不知楚尚书想要先听哪一件?”

    不待楚修宁选择,他自顾自道:“还是先说公事吧,我家大人派下官登门,是想接令公子前往咱们锦衣卫衙门,在诏狱住上一段日子。”

    “诏狱”二字一出,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楚修宁亦是面色惶变。

    故意顿了一顿,段小江才继续道:“尚书大人莫要误会,我家大人昨日抵京,今晨面圣,得到圣上恩准,已将翰林画院里那副赝品取回咱锦衣卫衙门。弄虚作假之事,上不得台面,唯有委屈令公子来我衙门领个百户职,以便掩人耳目。”

    楚谣深深吸气,果然,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楚修宁冷着脸道:“那也无需去你锦衣卫衙门吧?”

    段小江笑道:“我家大人说了,是为了令公子的安全着想,咱们既然奉命侦办此案,也不差多多辛苦一些,替您保护好令公子。”

    楚修宁正欲反驳,段小江再道:“我家大人又说了,可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荒郊夜里的,遇见侠士相救。”

    原本楚修宁稀里糊涂,瞧见段小江朝着屏风后挤眉弄眼,一霎恍然大悟。

    前几日救下女儿的竟是寇凛?

    屏风后的楚谣稍稍愣神,深感不可思议。

    “说完了公事,咱们来聊一聊私事。”

    段小江眯着眼:“我家大人说,前天晚上他在京郊救下了令千金,您必定感激涕零,备以厚礼。虽然大恩不言谢,但大人怕您心中过意不去,常怀忧思,一病不起,难免耽误政事,于圣上、于社稷、于万民不利。于是我家大人决定勉为其难的接受一些。”

    楚修宁沉默不语,寇凛这话说的令人郁结,但救了他女儿的命是事实,给报酬合情合理:“不知这‘一些’,是多少?”

    段小江掰着手指头:“令小姐乃千金小姐,自然价值千金,但咱们意思意思,给个一百金就成。”

    楚修宁眼皮儿重重一跳,一百金,他一年的俸禄多少?

    无妨,卖了老家祖宅应是差不多够了。

    “此外,我家大人在林间与劫匪大战数百回合,遍体鳞伤,回衙门后吐血不止,服用了数根千年人参续命,汤药费去了大概三百六十金吧……”

    楚修宁嘴角抽搐,数根千年人参?没吐血也吃吐血了吧?

    “还有,我家大人的战马因英勇护主而死,哎,那是大宛仅存三匹于世的汗血宝马……还有,我家大人的佩剑损坏严重,哎,那可是广安王相赠的传世名剑……”

    楚尚书听着听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知道自己谨慎小心近十年,终究是被他给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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