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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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之后,二人终于有了单独会晤的机会,宋谐也得以和刘桢说一些与刘家有关的私事和家事。

    宋谐道:“伯勇听说你留守咸阳,几次想来找你,都被你三叔父压住了。”

    刘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伯勇是刘楠的字。

    “那大兄如今如何了?”

    “豫王准备出兵协助韩广田荣,若是大军开拔,你大兄势必也要上阵的。”

    刘桢有点担心:“阿兄如今还是如从前一般莽撞么,依先生看,他可有些长进了?”

    宋谐:“伯勇性子粗疏阔达,在运筹帷幄上自然有所缺失,可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这样的人心胸开阔,容易听取善言谏言,在军中那等地方反倒能如鱼得水,你就不必担心了,近两年来,他已长进了不少。”

    刘桢想起刘楠的婚事,就笑道:“阿兄如今已经快十六了,想必也该成婚了吧,我何时才能唤阿琳为嫂嫂?”

    阿琳便是宋谐幼女的小字,先时刘远为了笼络宋谐,替刘楠向宋谐幼女求亲,只因刘楠和宋家女年纪太小,所以暂时订下婚约,准备等刘楠过了十五再正式成亲。

    谁知道刘桢这一问,宋谐却沉默下来,少顷,才叹了口气:“阿琳没有福气,年前生了场大病,已经没了。”

    刘桢大吃一惊,讷讷不能言。

    这个时候医疗条件低下,幼儿成活率极低,即便是生存下来了,也很难避免这样那样的病灾,有时候一场风寒也能夺去一个成年男性的性命,更不必说像宋家女这等娇滴滴的少女了。

    宋家幼女刘桢是见过几面的,对方性情温柔婉转,才貌都是上上之选,可以说,若不是刘远发达了,刘楠是绝对娶不上这样的女子的。

    可惜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

    再往深里说,刘远现在对长子的重视,也有一部分源于他对宋谐的看重,刘宋两家一旦结亲,宋谐就是刘楠最大的臂膀,即便刘远对刘楠有诸多不满,也不得不考虑到宋谐的因素,但是现在亲事黄了,是不是等于加在刘楠身上的保护符又少了一个?

    仓促之间,刘桢没法想太多,她只能安慰宋谐节哀顺变。

    宋谐倒是没有太多伤心之色,只是略有些黯然和遗憾,他子女众多,而且此事发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来说,如果每个子女早夭他都要撕心裂肺一番,那估计早就伤心过度死了。相比之下,刘远现在稍大的这五个子女都能平安长大,才更像一个奇迹。

    内室一时沉默下来,宋谐打起精神,对刘桢道:“你的两位妹妹听说我要来看你,还托我带来一些物事。”

    刘桢有点诧异:“阿婉和阿妆?”

    宋谐笑着点头,让婢女拿出他带来的两个匣子,递给刘桢。

    刘桢打开一看,里头的东西很杂,有两双袜子,一对金光闪烁的华胜,两对璁珑作响的玉珰,还有其它零零碎碎,像香囊之类的小玩意。

    袜子做得很粗糙,简直有点令人不忍穿上,华胜和玉珰倒是非常精美,刘桢在咸阳宫里也见了不少宝贝,能够达到眼前这种级别的很少,以刘婉对于首饰的爱好和痴迷程度来看,能送这几对饰物过来,估计跟割她的肉差不多,由此也能体现出心意了。

    另外一个匣子,则放着几卷小书简,都是刘槿和宋弘送过来的,基本都是书信,还有说一些在宛县的见闻和风物。

    宋谐还在一旁道:“阿妆特意托人告诉我,说那两对足衣是她亲手所制,手艺不好,还请你不要嫌弃。”

    “阿妹的心意,我如何会嫌弃?”刘桢笑了。

    从前兄弟姊妹几人,日日都处在同一屋檐下,又是不同母亲所出,彼此之间少不了摩擦矛盾,如今离得远了,方生出想念的滋味,连带平日里觉得任性的刘婉也显得可爱起来。

    想必在她们眼里,自己也是如此。

    眼见家事说得差不多了,宋谐道:“阿桢,豫王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于你。”

    刘桢心道正题来了,她将匣子锁好放在一旁,正襟危坐:“先生请讲。”

    宋谐:“先前楚帝曾命人密传口信于豫王,说他深恐重蹈秦王子婴覆辙,不愿再作项羽傀儡,欲讨项贼叛逆,希望豫王能够助他。”

    刘桢想了想:“这是促使阿父决定出兵助韩广他们的直接原因?”

    宋谐赞许一笑:“不错!楚帝如今名义上是天下共主,有他一言,将项羽置于不忠不义之地,已经胜过百万雄兵!”

    刘桢却不看好:“楚帝身边纵有一二义士,只怕也难与项羽抗衡,一旦他宣布项羽为逆贼,只怕项羽即刻就能杀了他!”

    宋谐的笑容带了点意味深长的味道,刘桢仿佛觉得他想说“你还太嫩了”。

    “我们不需要一个活的楚帝。”

    刘桢微微一震,发现自己确实是太嫩了。

    很明显,现在刘远的野心已经逐渐暴露出来了,他并不满足于继续当一个处处被压制的诸侯王,他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起码也要像项羽一样,跺一跺脚,诸侯就不敢吭声,甚至比项羽走得还要高,还要远。

    要是项羽恼羞成怒杀了楚帝,那自然最好,以后也省事了,还能给项羽扣上一个罪名,如果楚帝能活下来,那反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宋谐是在教她,刘桢意识到这一点,她恭恭敬敬地朝宋谐行了个拜礼:“多谢宋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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